凤梨与夏柑

【小矮星彼得中心】英雄正负极

原著改。有些是和亲友讨论出来的感想。非常我流，非常私设。

我写不好这个人，我是真的菜......

ooc预警。

彼得·佩特鲁到达波茨坦的时候，那里正下着小雨。

一个月前，他用伪造的材料和成绩单向美国所有麻瓜大学投递了申请书。一个月后，一所名为克拉克森的学校向他伸出了橄榄枝，他丝毫没有耽搁地以最快的速度坐上飞机，赶往与他的故乡气候同样湿润的纽约州。

那一天，他的好戏刚刚收尾，戏中最后一位主角锒铛入狱，大笔一挥给他添了个荡气回肠。而他自己则成了英雄，在获得这个称号的那一刻，他搭乘客机光荣退场，事了拂衣去，准备开启下一段人生。

他觉得自己很酷。

老天爷，你们看到布莱克当时那副目瞪口呆、伤心欲绝的蠢样了吗？姑娘们，擦亮眼睛好好看看，你们疯狂迷恋的男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囚犯，他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家之后，又炸死了整整一条街的麻瓜。

至于我呢？我当然是英雄，像每个具有浪漫色彩的传奇中所说的那样，我拼死抵抗，假死逃生。我赢了，并且是大获全胜。

纽约州的新生活风平浪静，他只有夜里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偷偷笑出声。全校几千人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个英雄。他吃吃笑着，像是独自吞下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。

他在克拉克森的成绩不算坏。多亏了他的刻苦努力，在某几个科目上他甚至名列前茅。教授们在对话中盛情称赞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男孩，他飘飘然起来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，从脑海里翻出曾经被誉为光辉岁月的日子，趾高气扬地踩在脚下狠狠践踏。

本该如此——他一边踩一边想，本该如此。他在那个小团体中被忽视了十年时间，所有人都用又爱又恨的语气谈起小天狼星布莱克和詹姆·波特，用慈爱友善的语气谈起莱姆斯·卢平，我呢？我呢？我在哪儿？他想要追问却无从下口。

我呢？

没有人谈论我，我是他们的影子，我的存在是为了将他们衬托得更加优秀。

所以连他自己都几乎忘记了，在不和他们比较的情况下，他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。

“彼得·佩特鲁是个好学生，我从未看到过像他那样努力的孩子。”

听到这句评价后，他愈发拼命地学起习来。他熬夜通读大部头文学著作，通过教授的推荐，甚至得以在知名期刊上发表论文。一段时间后，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的他感受到视物日渐模糊，于是他离开克拉克森，去城里配了一副白色的方框眼镜。

带上那副眼镜，他感觉注视自己的女孩明显多了起来。彼得觉得，也许是因为它恰好掩盖了自己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。

他曾经恨过父母生给他的这幅相貌，然而现在，他决定向它妥协。他订了时尚杂志，学着穿起深灰色条纹毛衣和泛着白色的牛仔裤，把自己打扮成讨人喜欢的模样。

我现在和他们不同了，彼得告诫自己，他们的青春都停在了那个晚上，只有我一个人不停地往前走，总有一天会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。詹姆和小天狼星没机会了解什么叫“牛仔裤”了，而我不仅知道这个，还知道风衣、贝雷帽和马丁靴。

十月的一个晚上，彼得在教室里阅读一本名为《小法黛特》的书。他喜欢那本书，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蓬头垢面、疯疯癫癫、后来又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主角。

当他抬头想要伸个懒腰的时候，打眼看到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生向他走来，他下意识以为她要邀请他跳舞。不过“下意识”也只维持了一瞬间，一瞬间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。他低下头，打算继续看书。

谁知女孩果真停下来，对他——彼得很确定她不是对着别人——说，今天天气糟透了，是不是？

她是来搭讪的。彼得意识到这一点时，瞬间冒出了郁郁葱葱的自卑，反应过来后立刻把它们掐死了。小天狼星对付这个最有经验。彼得脑海中甚至能想到他英俊潇洒的朋友会怎样巧妙地回答——前提是他也爱上了她的话。

但是彼得不是小天狼星，彼得就是彼得，并且彼得觉得借鉴一个失败者是一件羞耻的事。于是他回答：“是的，今天天气糟透了。”

温顺、刻板而无趣，这是小矮星彼得大半生的真实写照。他想那个女孩会很快走掉，可是并没有。女孩靠在他桌边，接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。她很健谈，他们从天气聊到食物，从食物聊到做梦，从做梦聊起古典文学，彼得从不曾知道天气可以衍生出这么多东西来。

当女孩跳下桌子，说和你聊天很开心、下次能请你喝咖啡吗的时候，彼得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，或者更糟，这根本就是个谎言。真的会有女孩看上我吗？渺小、卑微、又丑陋的我？然后他几乎是立即摇着头否定了自己：彼得，你现在是个英雄，是个优秀的学生，是个正值大好年华的二十岁男人。小天狼星和詹姆帅气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，彼得挥挥手把它们赶走。多好啊，她没有见过他们，多好啊——幸好她压根没见过他们两个，要不然她怎么会喜欢我。怎么会看到我。

彼得回到家中，两张英俊的脸庞依旧在眼前无忧无虑地笑着，挥之不去。彼得烦躁地喝了一口水，却被恶心到天昏地暗，于是他跑到厕所，吐到脸色蜡黄。你们凭什么，你们怎么敢？嫉妒在他的心底疯长。彼得感觉天旋地转，他头痛起来，痛到在地上打滚，他抱着头，在心底无声吼叫：你们死了，死了！他恨得咬牙，把魔杖甩得噼啪乱响。不要来妨碍我了！彼得发疯似地挥动魔杖，最后把它对准自己的太阳穴。

一忘皆空、一忘皆空、一忘皆空！

走开，走开，你们这些魔鬼，不要再来打扰别人的生活了。我是个英雄，而你们只是失败者。再见，我不会再受你们的影响了，从今天开始，我要彻底过上崭新的生活。

他果真过上了崭新的生活。

遗忘咒的威力巨大，他不再记得什么小天狼星、什么詹姆、什么莱姆斯，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个巫师，被分到了格兰芬多，在那里度过了按部就班的七年，毕业后以英雄的身份来到了美国麻瓜界生活。

他偶尔也察觉到自己的胆小自卑，疑惑为什么会被分到以勇敢著称的格兰芬多。后来他记起，自己曾经做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、干掉了一个大麻烦，毕业后还只身一人漂洋过海来到异国他乡过全新的生活——还不够勇敢吗？还不够伟大吗？

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想法，并不打算深究。他只打算就这样把生活继续过下去。

那个来搭讪的女孩叫罗丝。几天后，对着女孩火红的头发，他坠入爱河。

罗丝什么都能聊，彼得生平第一次遇到了愿意说话、也愿意听他说话的人。他在她的鼓励下自信起来，谈吐也变得更加有趣——他发觉自己原来也很有讨女生喜欢的本事。

在一次闲聊中，罗丝有意无意地对他讲，罗丝是一种花。他脱口而出：“莉莉也是一种花。”

女孩愣了，他也愣了。

过了一会儿女孩问，莉莉是你前女友的名字吗？

他支吾着说不是，只是一个同学。她和罗丝很像，毕业后嫁给了他另一个同学。奇怪的是，他已经想不起那个同学的名字了。

她宽容地笑起来，把话题一带而过。事后彼得懊悔不已。干嘛提起莉莉呢？罗丝根本不像别人的百合，她只像他的——彼得·佩特鲁的——玫瑰。

于是，当女孩再次随口提起“罗丝是一种花”的时候，他鼓起勇气，小心翼翼地回答：“我也爱你。”

他在本校念了硕士。后来又辗转去了耶鲁大学念了博士。

罗丝始终跟着他，他还交到了许多新的朋友，他们以他为中心，不知疲倦地夸赞着他独到的见解和渊博的学识。

他觉得干掉了他人生的大麻烦之后变得顺风顺水起来，尽管他已忘记那个大麻烦的具体内容。他享受夸赞，并觉得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。

等到他们足够熟悉了，他对罗丝谈起了他在霍格沃茨的生活，他展示自己的魔法给罗丝看，后来他们住在一起时，他便用咒语洗碗。

本身就是浪漫主义者的罗丝已经彻底被他迷住了，她和他都对他是个英雄的说法深信不疑。

同时他的论文也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，他半只脚已迈进神圣的殿堂。许多人争先恐后想要与他结交，他牵着罗丝的手享受众星拱月待遇的同时，甚至记不住他们的名字。

日子像一枚钱币那样在各种地方过来过去，彼得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——他打算明年回母校克拉克森任教，然后在那里向罗丝求婚。

他想要一个真正的家，英雄漂泊久了也是会想要安定下来的。他踌躇满志，发誓要成为罗丝的避风港。

然而，明天还没到，英国报纸便刊登了一则消息。它在当地报纸上是惹眼的头条，可在美国，它不过是不起眼报纸上不起眼的一小块而已。上面用敷衍的哥特体草草写道：小天狼星·布莱克越狱了。

这个消息对彼得来说本来只是一瞥而过，他甚至想不起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。可是后来，这条消息在他脑子里一遍遍回放，再后来，干脆在他脑海里炸开来。他把那些碎片捡起来，刚阅读到第一行，便看到了令他恐惧的内容。

那是他原原本本的回忆，上面如实记录了他不堪如蛆虫的前半生。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——他竟然从来就不是什么成功者，只是一个潜逃在外的叛徒。

他反复阅读着过去的自己，仿佛在阅读一个别的什么人。当年的他为什么指责小天狼星和詹姆？现在的他自己分明与他们别无二致。

夜幕降临时他躲在罗丝怀里哭，恐惧使他变回虫尾巴。罗丝温柔地拍着他的背，哼起家乡小调：“黑夜总会过去，明天依旧会到来。”

彼得的牙齿在打颤，他不敢告诉罗丝，她怀里那个人才是黑夜。

小天狼星布莱克......尚未......各位市民提高警惕.......小天狼星布莱克......极有可能逃往国外.......

彼得每天都在关注英国新闻，铺天盖地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消息让他终日活在惶惶之中。终于有一天，他再次逃跑了。罗丝没有办法拯救他，他现在的朋友没有办法拯救他。十余年的时间里他没机会拿起魔杖，当他颤抖的手握着那根细长的木棍时，他几乎想不起如何使用它。

但是此时也只有它能拯救他。

他变成耗子，四处游荡，魔杖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。他很快便熟悉了波茨坦每一个下水道，打算若有不测，三十六计走为上。如果真的需要拿起魔杖，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它。

毕竟他自己也清楚，该来的总是会来。小天狼星从在校期间开始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。

但是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。

那天彼得维持着老鼠的样子，蜷缩在魔杖旁边。半夜他忽然从梦中惊醒，睁开眼睛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。不知为何，他知道小天狼星就在那片黑暗里，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副灰败的气息，比廉价的香烟更颓废，比满是虫蛀的落叶更枯槁。

他想起那天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时，他还风华正茂。当他从魔杖指着小天狼星，高声说完“你背叛了詹姆和莉莉”的时候，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，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。你们从来就不了解我。

此时的小天狼星正低着头站在他面前，月光照不到他的面容。但彼得能感受到他刺穿骨髓的恨意，凝结成漆黑的十字架，将他钉在黑夜的正中央。小天狼星咬牙切齿地低声重复着同样的话，他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。你从来就不了解我们。

彼得恐惧地望着他，忽然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真的恢复了。

他们真的是朋友吗？朋友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？

他曾和他做过朋友吗？

万众瞩目的英雄彼得·佩特鲁，梅林勋章获得者，多次在知名期刊上发表论文——和一个刚刚从阿兹卡班越狱出来的、蓬头垢面的囚犯，他们真的曾经是朋友吗？

或者换句话说。

英俊潇洒的小天狼星·布莱克，在校期间功课全O，凤凰社的顶梁柱，至死也不愿背叛朋友——和一个被打上肮脏标记的、彻头彻尾的背叛者，一只背井离乡躲在国外的虫尾巴，他们真的曾经是朋友吗？

他脑海中响起许多说话声。有他自己的满腔惊羡的、有小天狼星快活大笑的、有詹姆在课堂上作了一个绝妙回答的、有莱姆斯带着无限感激说谢谢你们愿意为了我练成阿尼玛格斯——彼得颤抖着捂住耳朵。别说了，求求你们别说了。

最后的最后，罗丝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。她说，我相信我的爱人是个伟大的英雄。他在黑暗中泪流满面，再也拿不起那根魔杖。隔着一片朦胧，他看到小天狼星抬起手。

“阿瓦达——”

绿光正中心口。一瞬间彼得的瞳孔放大了，然后迅速涣散。最后一秒，他听到分院帽温和地问他：

“那么，孩子，你想好自己要去哪儿了吗？”

“赫奇帕奇吧，”那个和印象中一模一样的瘦小男孩绽放出他生平未见过的灿烂笑容，说，“我想做个快快乐乐的人。”

-end.